吴振钊

00：00时，魑魅在街上狂奔。昏黄的灯光不断交替出那狂奔的影子，仿佛哑剧中路人的指指点点。

魑魅跑得更快了。

在它的后面一个身影紧紧追着，黑衣黑袍，黑帽子黑面具，腰际系着一把银色的剑，在追逐中微微晃动。

黑衣者追得更急了。

00：13时，魑魅终于停下脚步，黑衣者也停下脚步。这才发觉魑魅是在一个休闲公园前停下的。公园寂静，那是黑暗在漫延，几盏路灯孤零零地分布其中，尽管发出昏暗的光，照亮了身旁树木，却更显周围一大片黑暗的阴森。

黑暗总是隐藏着阴谋。黑衣者的手紧紧握住剑柄。

可魑魅望着公园，不动，也不说话；黑衣者注视着魑魅的背影，不动，却说话了：“你已经越过严禁跨越的魑魅界——人类界边沿，相信你也很明白，你已经回不了魑魅界了，而为了人类界的平衡，我作为守护者左罗，只有立即将你截杀！”

银剑出鞘，直指魑魅。魑魅不动，他叹了一口气，说：“当我越过边沿时，就知道将为此付出代价，但我还是这样做，你知道为什么吗？”

“为什么？”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。

“为了一位女孩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已经对魑魅界的一切一切感到心淡了。没有爱，只有自私、冷漠充斥其中，我一直过着绝望的日子。直到有一天，我看到一位女孩子。那是黄昏的时候，她独自走在街道上，双手捧着一朵栀子花，跟她的白衣裙一样洁白素雅。多好的花，多美的人儿，却被夕阳染上一层惆怅的昏黄，孤单的背影拉得长长的，就连她的脸庞，也洒满了落寞。我看得心都痛了，她一定有什么心事。我很想去安慰她，但她是人，我是魑魅，我们怎么能相见呢？我只能默默祝福她，默默地……但她还是那么落寞，双眸深处的哀伤令我心碎。所以我决定做一件事，就是送她一朵栀子花，她最喜欢的花。你知道栀子花的花语是什么吗？”

“是永恒的爱，一生守候和喜悦。”声音还是那么冷，但被融化了一些。

“唔，这就是我想对她说的，我相信当她看到这朵花时，她会明白的。”

“但你会为此永远消失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但我宁为爱死，也不愿寂寞而生。所以我恳求你给我半小时，当我完成心愿后，我会回来这里，好吗？”

沉默了一阵，左罗放下银剑，说了声：“好。”

“谢谢！”魑魅进入公园，没入黑暗中。现在是栀子花盛开的季节，左罗想不到还会有一位喜欢栀子花的女孩子，能令一只魑魅甘愿付出生命。多想放过他，但是，规则是不能改的，否则……

魑魅很快就出来了。栀子花被它小心翼翼地护在胸前。他向左罗点头致谢，左罗尽量保持自己作为守护者的冷漠，然后目送魑魅离去……

00：31时，魑魅很守承诺，看着左罗不带一丝表情的黑色面具和手中的银剑，他反而微笑了，然后平静地说：“谢谢你相信我，那么，现在开始吧！”

为了人间平衡……左罗不断用这个理由支撑自己，举起银剑的手微微发抖，他缓缓向魑魅走去……

00：33时，黑夜无声，路灯阴沉，人间恢复平衡……

01：34，左罗回到家中。

他没有开灯，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间。锁了房门，他静静倚靠着房门颓然坐下来。沉默，沉默，谁也不了解他内心的难受，他就这样坐着，不动。

良久，他才站起来，放下银剑，解下黑袍，然后才除下帽，一头秀发垂了下来，接着，他摘下了冰冷的面具，露出绝色的容貌。

戴上面具，她成了冷血的守护者——左罗；除下面具，他变回了她——一个忧伤的女孩。

不一会，她收好了左罗的装束，披上浴袍，她要在沐浴中平静自己如麻的思绪。

然后她开了灯。

正当她快要进入浴室时，不经意地往后一瞥。角落的书桌上，摆着一个简单朴素的小花瓶，上面插着一支盛放的鲜花，洁白素雅，芳香馥郁，是她最爱的栀子花。

只是这花瓶，在她半夜出门截杀魑魅时，空无一物。

一切皆空，惟余清泪无声……